路西法爾
由著名銀幕硬漢史蒂夫·麥奎因主演的《大逃亡》在1963年上映。這部電影根據二戰期間德軍戰俘營中的真實越獄事件改編,出逃的七十六名戰俘中五十人被殺,二十三人被捕,僅三個人逃亡成功,結局堪稱慘烈。
《大逃亡》
影片出色地展現了囚犯們在逆境下的抗爭,也意外啟發了三十七年后一位日本漫畫家的靈感,這就是以《JOJO的奇妙冒險》系列聞名的荒木飛呂彥。
荒木飛呂彥
當時JOJO第五部《黃金之風》的連載已近尾聲,在訪談中荒木飛呂彥承認「身為作者感到了極限」。關于「替身」的創意似乎已經枯竭:元素攻擊、精神感應、預知未來、時間控制……所有的超能力似乎都已經畫過了一遍,這部以創意見長的長壽超能格斗漫畫似乎再難翻出新的花樣。
這時原本就是重度影迷的荒木想起了影片《大逃亡》:既然《黃金之風》中的主角是幫派分子,索性下一部就把舞臺搬到了監獄里,于是就有了JOJO系列的第六部——《石之海》。
《JOJO的奇妙冒險 石之海》
從各方面看《石之海》都是一部完結和重啟之作:這是最后一部在《周刊少年Jump》上連載的JOJO;誕生了JOJO系列的第一個女性主人公——空條徐倫;更重要的是,《石之海》以主人公集體陣亡的方式為JOJO家族的百年宿命畫上了句號,同時開啟了平行宇宙——新世界,因此《石之海》又被戲稱為「團滅之海」。
《石之海》的動畫化對于JOJO迷,尤其是那些通過動畫版接觸JOJO的觀眾來說,將注定是一次苦樂參半的獨特體驗。
《JOJO的奇妙冒險 石之海》
說起殺害主角,荒木飛呂彥算得上是「劣跡斑斑」。初代JOJO喬納斯·喬斯達的便當領得干脆利落,已令不知令多少讀者錯愕,八十年代《少年Jump》的讀者還是第一次見這樣「心狠手辣」的作者。
即使西撒、花京院、布加拉提這些光彩奪目的角色接二連三如流星般墜落,讓我們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死亡;即使目睹過喬瑟夫·喬斯達晚年失憶的頹唐,使人對「英雄遲暮」有了心理準備。《石之海》中,空條承太郎的離去還是讓人心痛不已。
作為JOJO系列中頂天立地的頭號英雄,近乎無敵的「白金之星」的使用者,單殺過大反派迪奧的勇者,承太郎不僅力量強大而且成熟果敢、身經百戰,似乎已經沒有弱點,然而他卻因為兒女情長而露出一瞬間的空當被宵小所乘,對于JOJO的讀者來說始終是一個放不下的心結。承太郎儼然《伊利亞特》中阿喀琉斯的現代版本,英雄死于柔情,既讓人惋惜也讓人覺得死得其所。
「2012年3月21日,佛羅里達州,空條承太郎,確認死亡」——簡短而冰冷的陳述,并不比JOJO系列里其他角色的退場時多半句話。荒木飛呂彥就這樣了結了自己筆下最具神性的人物。
初代喬納斯、二代喬瑟夫、三代承太郎,都是宛如古希臘雕塑般的壯碩型男。從第四代東方仗助開始,JOJO的身材開始「縮水」,對應著主人公身上的神性也開始消退。從不良少年到黑幫分子再到被蒙冤入獄的叛逆少女,到了承太郎的女兒空條徐倫這里,她的「替身」「石之自由」甚至沒辦法幫助她從監獄里逃出,堪稱「史上最弱JOJO」,不變的則是對抗命運的主題。
《JOJO的奇妙冒險 石之海》
「人類的贊歌是勇氣的贊歌。」從初代JOJO喬納斯與迪奧(Dio是意大利語「上帝」的意思)結怨開始,「贊頌人類,反抗宿命」的主題便自然而然地滲透了進來。初代喬納斯拼盡最后一口氣封印了迪奧,復活的迪奧則向喬納斯的子孫發起復仇——JOJO前三部的故事在構思之初已經形成了完整的框架。
作為第五部尾聲的《滾石篇》就是整個系列宿命感的巔峰,神秘的石頭替身所顯現的命運是無法逃避的,米斯達一再反抗命運,試圖挽救布加拉提,反而將伙伴引向了更加悲慘的結局。宿命感和悲劇感在《黃金之風》里雙雙達到了頂峰,荒木要在《石之海》里再進一步,必然要大破大立。對于一位一個功成名就,連續十幾年,每一部作品都有新意,能再上一層樓的漫畫家來說,這也無異于從自己所構筑的監獄中逃脫。
《JOJO的奇妙冒險 石之海》
空條徐倫將自己的替身取名為「石之自由」,寓意在一望無際的「石之海」中取回自由。 沒有「黃金鎮魂曲」那樣強到逆天的替身,卻面對著實力毫不亞于迪亞波羅的普吉神父,空條徐倫似乎陷入了絕境。
幸運的是,和戰斗力等級分明的《龍珠》不同,JOJO的世界里沒有絕對的強弱之分,能力的強弱取決于使用者的運用方式。在開腦洞方面,荒木展現出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創造力。實際上多年以前,荒木正是思考著「什么樣是最強」這個每一個中二少年都會思索的問題,開始JOJO系列創作的。他的樂趣就是設計一種強大的超能力,再絞盡腦汁將看似不可戰勝的設計全盤推翻。
《JOJO的奇妙冒險 石之海》
影片《大逃亡》里史蒂夫·麥奎因飾演的主人公也沒有成為幸運的三個人之一,被抓回了戰俘營。面對強大的普吉神父,徐倫也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取勝,她選擇將未來托付給安波里歐,用自己的生命去為贏得時間。納粹看守問被抓回來的戰俘,一場徒勞無果又犧牲極大的反叛值得嗎?戰俘們不假思索地回答:「值得。」
《JOJO的奇妙冒險 石之海》
在戰俘營空蕩蕩的單人禁閉室里,麥奎的囚室里響起了「咚咚」的聲響,那是他在對著墻壁傳接球,亦是他對于囚禁自身監獄的回答,正與《石之海》包含著痛苦與希望的結局異曲同工。
也許當初正是這份令人肅然起敬的從容啟發了荒木飛呂彥的靈感,證據就是最終抵達「新世界」的安波里歐從一出場就始終戴著和麥奎因相同的棒球手套。